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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流光。
世子始终没有半点波澜,时靖柳忍不住问道:“世子,人人都想位极人臣,您呢?”
他不是陆今安的人,而是定国公的军师,被交代从边关回京辅佐这位年轻世子的。
定国公一面被授意他护着这个儿子,一面又考察陆今安究竟够不够资格承继国公府。
“我自然也是如此。”
陆今安说得轻巧且笃定。
时靖柳却看不见,看不见他眼中半点为权势生发出的狂热、躁动。
琉璃淡淡光华遮住的是一双过于寂静的眼。
陆今安好像只在意手中的琉璃片有没有打磨到合适的薄厚,而不忧心朝局的变幻。
时靖柳习惯了陆今安在议事时打磨琉璃片的举动,只道人多怪癖,这喜好同饮茶插花没什么区别,求个灵台清明,好看得清这建京的波诡云谲罢了。
等陆今安打磨满意了,才取过刻刀,将早已想好的纹路雕刻在琉璃片上。
他不知道打磨过几片了,一切都做得驾轻就熟。
“今晨天还未亮时,世子去了何处?”
时靖柳问起了和杨氏一样的话。
他不是杨氏,知道太子昨夜并未在宫外,更不可能在宫门未开之时见到陆今安。
他不是去见太子,那是去做了什么,是做太子授意的事吗?
陆今安刻刀一顿,抬眼时,似借了刻刀的一抹光锋,
“父亲让你问的?”
国公爷当然不可能知道得这么早,是时靖柳先想到要问的。
也是他心急了些,该请示过国公爷那头再问不迟的。
不知何时,时靖柳开始看不懂世子的行事了,心中不安,才一时疏忽,直接向主子要答案。
实在是世子说的,要做位极人臣的权臣,时靖柳有些难以相信。
金银、美酒、美人……
这些被权势带来的好处,世子一样都不好。
才将将要弱冠的人,难道就能如前朝炀帝一样蛰伏,藏住享乐的欲望?
眼前他更像在藏住自己真正的目的。
起初,时靖柳想到最简单的了解世子的法子,就是去询问他的那位女师父。
可那女师父絮絮叨叨,都是自己的徒弟如何孝顺,如何懂事,还反问他世子在京中可有被人欺负,给时靖柳一种在打太极的感觉。
彼时世子一派温良地守在她边上,师徒二人凑一起,看起来一个赛一个的单纯无害。
而国公爷对世子的古怪性情则并不多在意,甚至赞赏他的难以捉摸。
时靖柳莫名觉得,眼前人平静的面孔下,好似藏着若有若无的……与诸界彻底沉沦的毁坏欲。
自知犯了错,话也说完了,时靖柳起身告退-
客院里,林初微一觉醒来,屋中昏暗静谧,
她回想起睡过去的原因,轻“嘶”了一声,扑回枕上,自己大概是被徒弟拎回来的。
这个师父做得有点丢面儿了。
吐纳术看来还得多练练。
外面已经是半夜了,无事需要起身,林初微趴在枕上发呆,回想起大徒弟问她的话。
来建京真的是为探望他们吗?
其实不是,她撒谎了。
她来建京,是因为收到了一个消息。
那个人要从皲州回来了……
一别十年,自己的样子变化大吗,他要是见到她,还会记得吗?
屋外沙沙声踏雪声打断了林初微的思绪,接着窗户被轻轻撞响。
她不下床,猫儿一般撑着床边的矮几,去拉开了窗户。
一只毛绒绒的脑袋映入眼帘。
是她的白狐卜卜!
通身无一丝杂色的白狐叫了两声,算是应她,而后灵巧跃进窗户,在月牙桌上抖了抖通身的雪,
“你怎么来了?”
林初微又惊又喜,多难山离这儿要半个月的路程,卜卜一只小狐狸,难以想见是怎么跟过来的。
卜卜仰着脑袋在她下巴处蹭着,尽展白狐纤丽流畅的优雅身形。
林初微心一下软了,想赶她回去的心在犹豫。
不回去,建京处处是人,它乱跑出去只怕危险,回去,这么远的路,它一个小狐狸能来都是天大的运气,回去只怕要出事……
在林初微纠结的时候,白狐舔了她一口,轻盈跃到厚厚的地毯上,在“玉壶冰”几个字的匾下和一个朱漆六壬盒子斗智斗勇。
直到外头的天变成银灰色,她还在噘嘴思考。
房门被轻轻敲响,卜卜就去扒门缝,林初微就知道来的不是院中女使,她起身绕到床帐后头穿外衣,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