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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着眼睫,气息凌乱,呼吸费力。因为脸上还戴着一层胶皮面具,即便是近在咫尺的陆晓怜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气色究竟糟到了什么地步,只能依稀可以看到他嘴唇泛白,连唇角都在微微发颤。
陆晓怜心疼极了,又狠狠挖了钟晓一眼,赶紧扶着贺承坐下:“很难受吗?快坐下歇会,小齐大夫已经过来了。”
贺承霜白的唇动了动,声音低微:“没事,大概是饿了,缓缓就好。”
“饿了?”
贺承从鼻腔里轻轻“嗯”了一声,强打着精神逗她,可怜道:“病人都是需要大鱼大肉滋养的,昨晚就喝了碗蘑菇汤,不饿才怪。”
属于“沈烛”的那张面孔上嵌着的那双漆黑明亮的眼睛正含笑盯着她。
若说顶着“沈烛”的名字,贺承有所顾忌,还能强撑出八九分正经,如今被陆晓怜戳破了伪装,在她面前越发肆无忌惮地当起“贺承”来。
陆晓怜笑着捏捏他冰凉的手:“委屈沈兄了,等出去,找最好的酒楼给你补上。”
“就拿酒楼应付我吗?”贺承回握了一下她的手,“别人家姑娘都是要为心上人洗手作羹汤的。”
陆晓怜挑眉:“我敢作,你敢吃吗?”
贺承来不及应话,便听见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
钟晓扭头,只见不
仅是齐越听见动静走了过来,连毒伤初愈的赵戎津,也由金波扶着,跟着后面。于是,钟晓终于有理由驱赶寸步不离守着贺承的陆晓怜:“小齐大夫来了,师姐,你不要妨碍小齐大夫给他看病。”
事关贺承的伤病,陆晓怜从善如流地站到一边,等着齐越给贺承诊脉。
可齐越来时,贺承却不急着伸出手,反而将手探入怀中,摸出那株阴阳相思草来。那株脆弱的草药被体温烘炙一夜,叶片上的银白色叶脉消失不见,只有翠色依旧不减,六片叶片各自蜷起,两两成对,虬结成指节大小的三个小团子。
贺承将草药递给齐越:“这株草可能入药了?”
齐越点头,朝贺承和陆晓怜抱拳一礼:“书上说,草叶凝株,药便成了。多谢二位。”他接过贺承手里的草药,细看了片刻,反复确认过,才将嫩茎上挂着的三个翠色小团子摘下来,托在掌心里举到赵戎津面前:“吃了。”
赵戎津依言吃了药丸,齐越悬了一夜的心才落下来。他抬手搭上贺承腕上寸关,静下心来为他诊脉,觉得指下的脉息越发虚细沉滞,几乎快要摸不到跳动,分明是气血亏虚已极。
怎会如此?
分明昨夜他也为他诊过脉,那时他的脉象虽不算有力,却至少坚实平稳,只是因为寒邪入体尚未拔除,还有几分滑涩虚浮。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会在一夜之间气血溃败至此,大有这一两日里便要吹灯拔蜡的意思。
齐越若有所思,按着贺承手腕沉吟片刻,恍然抬头,紧紧盯住贺承:“昨日在七步岭,你是不是服了什么药?”
陆晓怜心急:“服了什么药?”
“我也不知道。”齐越摇头,“大抵是些将人筋骨里的精力元气都压榨出来的药,药效一过,便如空心朽木,岌岌可危。沈公子昨日看着与常人无异,便是靠着药物的效用,如今药效已过,只怕……”
昨日在七步岭上,九死一生的险境中,贺承确实摸了颗药丸吞了下去。
当初他拖着这身伤执意要经南州来百花谷,离开枕风楼时,枕风楼楼主沈懿行不情不愿地把这颗药丸塞给他,除了反复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外,好像是还唠唠叨叨地说了什么别的。
可惜贺承那时一门心思想着别的事情,沈懿行的话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所以,究竟吃了什么药?吃了药又会有什么后果?此刻的贺承一概不知。
陆晓怜声音发颤:“只怕什么?”
“别管那些虚的了。”贺承笑着闷咳,抢在齐越开口前,“我想去药泉看看。”
齐越迟疑:“其实如今药泉对你而言,已经……”
“来都来了。”贺承闷咳着打断他,“还是去看看吧。”
贺承去泡药泉是要宽衣解带的,金波毕竟是个姑娘,不便跟着去,便留在原地看东西。
钟晓原本想说服陆晓怜跟金波一起留下来的,可他一抬眼,看见她师姐一脸担忧地稳稳挽着“沈烛”的手臂,顿时气得连话都不想说了。
正如昨晚齐越说的,药泉在百花潭的北面,是北面的一个地势略高的小水潭。
一行人沿着百花潭走,不到半刻钟,便看见了齐越说的药泉。那是一方位于石壁下的池子,大约有一丈见方,同百花潭一样,池子里的水也是温热的,袅袅飘着雾气。这方池子的位置略高于百花潭,以至于百花潭里的清水不会流到药泉中去,药泉的水是褐色的,四周弥散着药汤的苦味,像是有人将熬完的黢黢汤药倒入水池中一般。
钟晓看着这个小水潭,有些怀疑:“这便是药泉?这便能治病救人?”
齐越点头:“有一年隆冬,戎哥刚从百花谷出来,带着一身伤,去救一个掉进河面冰层裂缝里的孩子。带伤之身,受寒邪之害,性命垂危,我来百花潭给他采药,顺便用水囊背了药泉水回去。只是用药泉水给他擦身,甚至没来得及给他改方子熬药,他的高热便退下去了,第二天风寒便好了大半。”
这段往事,齐越只说了一半。
他没说,那时赵戎津高烧多日不退,陷入昏厥,他为了早日到达百花潭,抄近路上了七步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了。赵戎津从昏沉中醒来时,守在他床边、不停用药泉水给他擦身的齐越嘴唇乌黑,摸了摸他的额头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