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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了我吧……”

  倘若泪水可以灭火,她宁可一直哭下去。

  裴璋目光更沉,他不是头一回见到她的狼狈,此次却终究不同。

  眼前人的脸孔像是被暴雨打过的梨花,一片湿漉漉的白,眼睛和鼻尖红红的,发丝还沾着水,凌乱地贴在脸颊上。

  惹人怜爱,却也难以抑制地令他感到几分烦躁,似乎自己正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责。

  然而在此之前的那刻,他分明在她眸中捕捉到了一丝嫌恶。

  她万分不愿接纳他。

  裴璋的确从未想过要为人父,可眼见着她较之自己更为抗拒,他心上那抹刚生出的爱怜忽然便淡散了。

  即使算得上是殊途同归,他仍隐隐感到几分不悦。

  好在她如今只属于他,彼此尚有些许时间,她此刻纵是心不甘,情不愿,他也总归能寻得令她服服帖帖、甘之如饴的法子。

  他也知晓自己算不得什么良善之人,明知旧疾加身,月寒日暖于他而言,都不过是煎寿罢了。若能如愿寻得解药自然是好,可若只有两年可活,她就更该陪伴在自己身侧。

  万物一府,死生同状,此为死别,本不该有惧。

  可他既还活着,就绝无生离这一说。

  “我不会伤害你。”裴璋薄唇微抿,垂下眼来,指尖缓缓拂开她颊边沾着的湿发,又转而为她拭去眼泪。

  “你也不必再想着要离开。”

  阮窈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抖,慢慢低下脸去。

  *

  虽然是在船上,裴璋还是让人用龙眼炭烧煮了热水送进来。

  屋中有燃着的薰炉,本不应那么冷,只是她跳江染了一身湿淋淋的水渍,而后又与细汗黏腻在一处,形容可算得上是凄惨。

  阮窈见他压根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又想来解她的衣,下意识便觉得惧怕,慌慌忙忙朝后躲。

  她费了好些力气才能挪动身子,然而下一刻就被裴璋伸臂捞了回去。

  即便瞧清他的意图并非是要轻薄自己,她却仍然又是愤怒又是委屈,颤声说道:“我不要你……你换侍女来。”

  她脸很快就红了,连拳头也握了起来。

  裴璋并不气恼,只当她是刚长出乳牙的某种小兽似的,伸指轻抚她微微泛红的眼尾,甚至像哄孩子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

  湿衣尽褪,滑落在地上。

  她胸膛剧烈起伏了两下,最终别开脸去,紧紧闭着眼,浑身都打着颤。

  裴璋没有说话,眼眸却渐沉。

  他或许想通过肉/体的纠葛来将她拖入泥沼中,然而此时此刻被情/欲所绑住的,却是他自己。

  犹如食髓知味,丝丝入扣。

  他从前自是不曾服侍过旁人,像眼下这般放柔嗓音哄着她,竟也嚼出几分细密的愉悦。

  “腿。”他轻拍了拍她。

  阮窈装聋,又哪里愿意照他说的做。

  直至他慢条斯理地低头,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句什么,她陡然气急,要不是被他揽在怀里,兴许是要跳起来的。

  分明是轻柔的擦洗,可阮窈只觉得万分难熬,尤其是在她感知到裴璋黑沉沉的眼正凝视着她的时候。

  她耳朵尖红的快要滴出血来,实不能再忍受,用自己的手心捂住了这双可恨的眼。

  他也并不拦着,唇角微翘,极轻地笑了一声。

  *

  连日折腾,阮窈身心俱疲,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又是什么药散这般厉害,令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舱室内的薰炉烧得暖意融融,她昏昏沉沉地又睡了两日,连下船也是被裴璋用氅衣裹着抱出,很快就换上了马车。

  她在他怀里,模糊中动了动身子,披散的黑发乱蓬蓬的。

  他似乎还吻了吻自己的发。

  ……

  再醒来时,阮窈第一眼望见的,是绣有海棠花样的帐顶。

  她睡至浑身酥软,满足而疲乏。

  有隐隐的天光从窗子透入,正洒在蓬松的被褥上。

  然而下一刻,不久前的种种回忆铺天盖地朝她涌来,阮窈身子立时僵了僵,半晌没有出声,只是一言不发地呆呆坐着。

  她是又回到洛阳来了吗……

  阮窈打量了几眼房中陈设,却并非是原先那所私宅。

  她心中愈发怅然。

  曾经那般想要回去,却千辛万苦也不能得偿所愿。如今她想要离开了,又生生被人拽回,总归是从一个樊笼,又跳入另一个。

  一步错,步步错。

  有轻巧的脚步声推门而入,她立时抬头,见是一位素衣侍女,“阮娘子醒了。”

  阮窈沉默着不说话,洗漱过后,任由那侍女用玉笄将一头乌发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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